法国现代早期史里到处是人性的狂欢,生活的无常已超越文字所能虚构的荒诞,混乱中,谁有推陈出新的力量?敢于直面问题的人无从把握社会的乱,而无见识的呼吁又徒增其乱。自1648—1653年反抗王权的投石党运动(La Fronde)后,凡尔赛宫开始监控报刊舆论,“Fronde”有了新词义:反抗、批评、指责,此后公共舆论与权力的对抗难以缓解。对抗的愿望让文字看起来是浪荡者,跟随它似乎无所不能,却无大用。它希望民众能了解真相,因为这样会离真理更近一些,但在封闭的社会,人知道的真相越多,心中的苍凉也越多。隐藏于文字里的正义精神像一个黯然的女神,尘世的灵魂不相信她,她飘在法国上空,屡屡下来施展力量,但一次次受冷遇,被驱赶。而那些在地上爬、在泥水里打滚的道理,龇牙咧嘴,毫不掩饰吞噬旧制度的野心,旧制度却喜欢它们,以之为狷介忠良。旧制度存立时,它们的丑陋隐藏于修辞里,一俟旧制度废弛,它们就原形毕露,在恶的国度里无所不能。文字害怕它们的蛮力,始终与之离得远远的。这听起来够糟了,但不是最糟的。文字与真实分裂后,在化作虚无前被生存理性俘获,生存理性剥除文字的思想性和艺术性,让它为庸俗的理想服务。被驯服的文字有两类面貌:一个是训导式的,威严高亢的音调遍布法国的城市乡村,在专制道德的授意下统治着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,为之设定无限多的规范;另一个是抒情式的,它将贪婪的愿望放在抒情诗里,征用甜美的声音,用高尚的言辞让人会心地服从。生活在训导与煽情风俗里的人是长不大的孩子,老迈的眼神中有幼稚的坚持,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摆弄着身躯。这可能是法国人以暴力革命打碎旧制度的原因,恶已失去改正的机会,善已失去忍耐的品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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